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宁夏教师性侵幼女 18万精神康复费索赔缘何撤诉

2015-11-25 08:18:37 来源:北京青年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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宁夏教师性侵幼女 18万精神康复费索赔缘何撤诉

宁夏教师性侵幼女 18万精神康复费索赔缘何撤诉

小田的女儿经常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上发呆

宁夏教师性侵幼女 18万精神康复费索赔缘何撤诉

事发后,小田再次来到事发地

宁夏教师性侵幼女 18万精神康复费索赔缘何撤诉

法院只支持“已发生”的康复费用 后期费用需“随花随诉” 众家长选择一次性调解

10月28日,宁夏教师性侵12名幼女案二审开庭。灵武市乡村教师黄振辛,因犯强奸罪、猥亵儿童罪,一审被判处无期徒刑。随后,银川市检察院以“量刑畸轻”为由提起抗诉。目前,该案尚未宣判。

一审庭审中,12名受害儿童的代理人提起了每人约18万元的心理康复费等诉求。囿于法庭只支持的“已经发生”的费用,而前期心理康复费只有1800元。依照判决,每个家庭得到的赔偿将不足两千元。如果接受调解,则可得到5万元的调解款。最终,12名受害儿童家长,选择撤回诉求,签约调解。

2013年10月23日,四部委联发《关于依法惩治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的意见》(以下简称《意见》),首次将遭受性侵害未成年人的精神康复费用纳入判赔范围,这被视为最大“亮点”。然而两年过去了,北京青年报记者调查得知,由于该条款宣传不够,加之没有配套的实操细则,很多基层审判人员对此并不知晓,遭受性侵害的未成年人家庭更少提起相关赔偿。个别提起的诉求,因需提起多次诉讼给当事家庭带来的“负担”,多被地方从“维稳”考虑的调解协议所替代。至今全国鲜有判例。

从银川到灵武,百十公里近一小时的车程。小田的家,像村内很多人家一样,贴有象征富足的瓷砖。虽然女儿已经7岁过半,当年夫妻俩的婚纱照却还挂在墙上。

作为宁夏灵武性侵12名幼童案的“揭盖人”,小田夫妇的女儿是12名受害者之一。去年4月18日,循着两名“斗嘴”女孩曝出的惊天秘密,小田夫妇经向同校就读的女儿小心询问,继而与周围数位家长核实,幼儿园男老师黄振辛性侵女童长达一年的事实浮出水面。

“邻居告诉我媳妇儿,她听见两家女孩闹嘴时,嚷出了‘你跟老师亲嘴,他还扒你裤子’的话。媳妇儿和我起先不信,后来决定向女儿核实,她才说出老师用‘牛牛’(当地土话)蹭自己下边。”小田说。

女儿所在的幼儿园,是灵武市郝家桥镇狼皮子梁学校下设在漫水塘村的教学点。全校只有黄振辛一名男教师,掌管着全班二十几名学生,其中一半是4到7岁不等的女孩。

当晚,小田拨打了110。第二天上午,54岁的黄振辛因涉嫌猥亵儿童罪被警方带走。随后一系列的侦查证实,该校12名女童,均遭到过性侵。

2015年8月5日,银川市中院一审判决黄振辛无期徒刑,认定其在教室、操场等地,对12名女童进行过强奸或猥亵。

丢魂的女儿

一直对报警选择表示无悔的小田,很快发现第一张多米诺骨牌推倒后,后面的局面无法掌控。

女儿的性情突变,令他措手不及。

每隔一两夜,入睡后的女儿便会噩梦连连。她时而蜷着身子翻滚,时而叫嚷“那里有虫”。

白天,她常一人蜷缩在沙发上,双手夹在腿部,将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望向上方。任凭家人怎么劝说,她就是不肯挪地儿,再哄便哭。

“有天傍晚我开车回家,看见她一人坐在村头的石阶上。身后的太阳就要落山,背光中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”女儿那刻孤独无助的身影深深刺痛了小田,他赶忙掏出手机,拍下了女儿的那个瞬间。

事发一年零7个月后,小田车上播放器的SD卡,还留存着他给女儿“偷拍”的各种照片和视频。上面的影像,定格在去年5月到6月,事发初期那段最难挨的时日。

小田女儿的情况曾一度出现好转。谁知,一入读小学,她便显示出种种的不适。

“一上学,她便三天两头被请家长。老师看她听不懂,把她调到前排眼皮底下,结果一提问还是什么都不会。你说,一年级的功课能有多难?”孩子的爷爷边说边摇头。

11月17日傍晚,就在北青报记者采访之际,放学归来的女儿,给小田掏出两张期中联考试卷,上面的成绩显示,语文22分、数学33分。

瞬间,小田便变得无语。过了一会儿,小田指着屋外一人高的院墙说,从前那个爬墙上树“男孩儿型”女儿,再也找不见了。

“你要问那事对咱孩子的影响,出事前,她是我四个孙辈中最聪明的一个,现在,她是最笨的一个。一句话,从那以后,她丢魂儿了。”一边的爷爷补充道。

离开小田家时,女儿正趴在床上画画。A4纸大的画本上,她只选取了六分之一的边角构图,画面中密密麻麻“叠摞”着各种看不出形状的东西。

另一幅水果临摹画中,本应五颜六色的水果,被她一概涂成黑色,彩笔就在一旁的书包里。

“一年半前,她被送来心理疗伤时,选取的就是黑色或深褐色的画笔,然后在画纸上涂成黑黑一团。从心理学角度分析,她画面上的麻乱黑团,是内心‘黑洞’的一种象征,是伤害带给孩子内心阴影的一种投射。”宁夏艾伊健康研究中心的陈广丽说,一年半前,他们曾给受害儿童做过四五次心理干预,“没想到,现在她的内心世界仍处于封闭之中。”

失控的母亲

11月15日,北青报记者初访小马。脸上写满疲惫的他,发顶尽显稀疏,与他未足而立的年龄很不符。

作为12个受害儿童的家长代表,事发后,小马一直四处求助,上北京、赴上海、闯银川,靠贩养肉羊为生的他,由于疏于照料羊群,羊只染病死了不少。近来羊价大跌近半,靠羊为生的他,前后损失了二三十万元。

他的低迷不振,曾被人们解读为生意受挫,但在沉默许久后,他向北青报记者吐露了真正的“心结”。

“孩子这事出来后,我媳妇儿的性子变得暴躁。原来她最疼这个女儿,现在没事就拿她撒气。每次进羊回来,儿子就会悄悄告状,说妈妈又骂姐姐了。偶尔忍不住时,女儿也会直接哭诉,说我不在时,妈妈又打她了怎样怎样……”

小马因为生计,经常要在宁夏、内蒙古、甘肃等地奔波,一年365天,一半以上的时间不能着家。

在有数的几天居家的时日,为女儿的事和媳妇儿闹别扭,就成了家常便饭。“事发后,女儿落下了一个毛病,就是夜半突然吵闹,怎么喊也喊不醒。一到这时,我媳妇儿就会骂她,而我就会骂我媳妇儿。最后,就是我开车离家,开到一个没人的地方,独自在车里呆上一天。”

小马告诉北青报记者,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媳妇儿。他们当地的文化风俗,将女人的“贞洁”看得很重,女儿遭性侵这事一出,观念保守的媳妇儿,难免会认为她变得“很脏”,不再“干净”。

“最冲动时,她甚至对女儿说过‘你怎么还不去死啊’这样的话,每到这时,我就感到心痛得不行!”

面对来访的客人,小马的女儿会以这样的姿势迎客:依墙而立、身体前倾、双手低垂、眼光躲闪。一眼望去,像是个犯了错甚至正在悔罪的人。

“我就是‘恨’她,恨她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!”小马的媳妇儿这样向塔拉解释,后者是来自北京尚衡(呼和浩特)律师事务所为他们提供法律支持的援助律师。

在塔拉眼中,小马媳妇儿的这种“自我辩护”,其实是另一种自责,是在为自己作为母亲的保护“失守”寻找出口,只是在下意识中,她把对自己的不满找茬发泄向了孩子。

中国科学院保护儿童及家庭心理支援中心主任龙迪博士,长期进行遭受性侵犯的家庭经验的跟踪研究。

在她看来,国外研究已经证实,遭受性侵犯的经历并不必然导致受害者的终生心理创伤,家人给予的支持最能减少孩子的心理伤害。反之,家人如果不能给予孩子正向的帮助,很有可能“在孩子伤口上撒盐”,对孩子造成更严重的“二次伤害”。

“性侵害发生后,不光是孩子本人,他们的家人也亟须专业的心理干预。可惜的是,专业人员和现有的政策法规,在关心孩子的同时,常常忽视帮助其家人治愈疗伤,导致家庭难以给孩子未来健康成长提供有力支持。”龙迪认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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